“他知道你已经……”蒲早问鬼。
鬼动作稍慢地转过头：“不知道。”
“有段时间没见过了。”他补充。
“哦。要一个警察相信世界上有鬼，还有符咒什么的，估计不容易，先不说也好。”
“嗯。”
蒲早点着头，眉心忽然蹙起。
周原不知道鬼已经是鬼，那六月十号就不会是他出车祸的日子，那是……
鬼握着蒲早的手走向一旁的办公室门口。
周原在走廊里接打了两个电话。电话挂断后，他走过来：“没找到苏昊和谷丽或杭俊联系过的记录，不排除他用的是另一套身份和手机账号，我会让人接着查，同时去向他身边的人核实。”
鬼点了点头。
“但我看着……”周原冲着审讯室的方向示意了下：“不太像。得再合计下。”
“好，那我先回去了。”鬼说。
周原点点头。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刚要进去，忽然又转头看鬼。
蒲早莫名有些心虚，她忙松开了鬼的手。
周原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办公室。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看到我了似的。”走出公安局大楼，蒲早舒了口气：“不愧是警察，眼睛太厉害了，看得我慌了一下。”
鬼笑着抚了下她的头发，眼神有些复杂。
蒲早轻轻抓了抓鬼的手心：“没见到人之前感觉肯定就是苏昊了，但现在我也觉得看起来不太像。不过他刚才说的话也未必都是实话。”
“除非他提前想好了说辞，有些细节很难现编出来。”
“嗯，两千块钱，半个月工资什么的，抠门还觉得自己很大方。”蒲早突然站住。
鬼跟着停住：“想到了什么？”
“我们忽略了一件事，乔蔓说过……”蒲早语音急促：“她说……”
“钱。”鬼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对！她说过钱财是最常见的犯罪动机。因为发生在林彤彤身上的事太过特殊，所以我们想当然觉得一切都是跟那件事有关，可如果是因为钱呢？”
鬼：“还有，林彤彤赚来的钱去了哪里？”
“对对！”蒲早激动地晃了下鬼的手：“就算大头都被杭俊拿走了，总会分给她一些吧。秦晓寒和林瀚都说过林彤彤过得很节俭，我在梦里看到的她穿衣打扮都很普通，不像是喜欢乱花钱的人。假设苏昊今天说的都是真的，那2000块钱是直接给到了她手上，两千，对初中生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再加上之前的，那些钱去了哪里？”
鬼抬头看了看：“时间还早，这边离林瀚住处不远，去问问他。”
下了车，两人朝林瀚居住的小区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咣的一声响，像是车门被猛地关上的动静。
蒲早回头看了下，忙拉住鬼。
是林瀚。他摔上车门，随手撩了下头发，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鬼和蒲早转身等他走近。
林瀚看到鬼，表情微怔，接着立刻迎上来：“蒲警官，你来了啊？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
“出什么事了？”鬼有些不情愿地按照蒲早的指示询问林瀚。
“啊，没事，工作上的事，和朋友意见上有些分歧。”林瀚走到鬼面前：“我们总这样，该吵的时候吵，吵完过几天就好了，都合作好多年了，谁也不会记仇，并且都是为了工作。”
鬼点了点头。
“是彤彤的事有什么进展了吗？”林瀚神情迫切地看着鬼。
“你妹妹出事之前有没有给过你钱？”
“没有啊。”林瀚瞪大眼睛：“就我们家当时那情况，我爸给的生活费也就够我俩勉强活着，她哪有多余的钱给我。”
“那她……”
“你是说她……”林瀚打断鬼：“做那个……赚来的钱？那都是杭俊逼她的！肯定钱都被杭俊拿走了。”
鬼眸光闪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林彤彤对你说过要为给你的眼睛做手术攒钱？”
“那都是骗人的，我告诉过她了，我的眼睛根本就治不好了。”林瀚脸向一旁偏了偏，左眼里的义眼片有些滞后地跟着慢慢转过去，看起来有些古怪：“我知道了！”他语气变得激动：“彤彤肯定是被杭俊骗了，杭俊骗她会分她一部分钱，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给她。杭俊这个人游戏成瘾，那些钱肯定都被他拿去玩游戏了！彤彤还以为……她还以为那样做是在为我的眼睛攒钱……”
林瀚语气悲怆，双眼通红，脸颊上也泛起红晕。
蒲早歪头看了看林瀚。
林瀚还真挺了解杭俊。
“她没把钱给你会不会是自己先存了起来？林彤彤出事后，你有没有在家里发现过她藏起来的钱，或者银行卡什么的？”
“没有。”林瀚慢慢摇头。
“假设林彤彤手上存了一些钱，你觉得她会怎么处理，或者存在什么地……”
“可能是被我爸发现，让他拿走了！”林瀚眼睛一亮：“我爸那个人，酒瘾上来了才不管是谁的钱，拿了就敢花。他之前还说过让我俩别上学了，早点上班给他赚钱。对，肯定是这样。”林瀚语气更加肯定：“彤彤把钱藏在了家里哪个地方，结果被我爸发现后拿去花了。或者是彤彤留了遗书，在遗书里写明了藏钱的位置，被我爸发现后，他拿走了钱，然后把遗书藏了起来，或者直接丢了。”
鬼略一思索，又看向林瀚：“你之前一直一直说林彤彤绝对不会自杀吗？”
林瀚神情微顿，垂下眼睛：“我现在也不知道了……但不管她是什么样做过什么，她都是我妹妹。”
再抬起眼时，他眼尾泛红，眼睛里闪着泪光。
告别林瀚，再次坐上车子。
“不排除林瀚说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蒲早说：“如果林永山能干出林瀚说的那些事，林彤彤肯定也能预想到写遗书留钱有可能会被她爸先看到拿走，更妥善的选择是提前把钱交给林瀚或者让她信任的人代转。”
比如，你和方草。蒲早看着鬼想。
鬼点头：“可林瀚说他没有拿到钱，甚至压根不知道有这笔钱的存在。这样就完全排除了林彤彤自杀的可能性。”
“我记得林彤彤说过……”蒲早回忆：“钱存起来也会被乱花……”
鬼看向蒲早。
“感觉好像是钱已经在被乱花或一直……”
鬼眸色一暗：“乱花钱的人是谁？”
“她没说。”蒲早数着手指：“她身边只有林永山，林瀚，还有一个杭俊。那这不又回到了林永山逼迫女儿卖身的假设上？或者杭俊和林彤彤关系比我们以为的要亲近，他们其实是男女朋友关系，林彤彤卖身，赚的钱大部分都被杭俊拿去……”
“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鬼忽然说。
“谁？”
鬼没有立即回答，他凝神对着前方虚空中的一点，像是仍在思考着。
蒲早后背一凉：“可能……也可能是林彤彤被强奸后偷听到了林瀚眼睛手术的事，才决定和杭俊同伙，结果却被——就像林瀚说的，被杭俊骗了，根本没拿到多少钱——然后她想退出，又被杭俊拿以前的事威胁……她情绪崩溃，或者是恰好遇到了坏人……”她结结巴巴，脑子里乱作一团。
“之前那两个说带他们去见林彤彤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分别是哪个学校的？”鬼问。
“一个是十五中的，另外一个……我看下……”蒲早掏出小本子哗啦哗啦往前翻。
鬼拿起手机，打开地图搜索那两所学校与杭俊学校的距离：“如果……”
蒲早心猛地提了起来。
如果那两次不是因为杭俊担心被对方认出来，而是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如果杭俊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在帮忙，但找他帮忙的人并非林彤彤，而是另外一个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的人，不，不只是参与，那个人才是主谋，是他逼迫林彤彤出卖身体，也是他威胁杭俊在旁协助。
玛法卡，motherfucker。是只有他知道的杭俊的把柄。
鬼冷笑。
逼迫林彤彤卖淫的人，指使杭俊协助的人，谷丽的神秘男友，说服尹芷珊的人，很可能也是杀害乔蔓和林彤彤的人……
最关键的那块拼图清楚地印上了一个人的脸，杂乱的线索按部就班围拢过来。拼图完成。
蒲早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