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娘的眼睛盯住那“姑娘”胸前别着的一枚龙王珠,有那样大、那样润、那样亮的珍珠,谁还会在意她细骨堪折的秀颈?
很快,她也移开视线,喉咙里发出“嗬嗬”笑声,接过了屈老爷的话头,
“是喽,女子脚大好,脚大定天下,我瞧小姐有出息,能和少爷一般高。”
屈老爷自我标榜为新式人物,尤其痛恨家里给订的这门亲,新婚洞房那夜,他一进门,看见那双碱水粽子似的小脚,刚下肚的黄汤立刻吐了个稀里哗啦。然而可笑的是什么?他穿西装,上西式学堂,住三层洋房;他厌恶包办婚姻,看不上妻子裹脚穿旗袍,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是封建糟粕。可他喜欢的一切——抽烟膏,推牌九,算命数,纳小妾,哪一个不是毒瘤?哪一个不是余孽?屈夫人早就看清他,她的裹脚布是裹住了脚,屈老爷的裹脚布,是裹住了他的命。